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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翔松】巫毒娃娃

西方魔幻AU短篇，恐怖元素预警，甜

灵感来自动画片

      遥远的雪山脚下，有一片广袤茂密的幽暗森林，这里与世隔绝，只有一条隐蔽曲折的林中小路通向森林深处。夜晚降临，巨大的银色月亮爬上山麓，伴随着呜咽的风声和猫头鹰的低嚎，野兽发光的双眼在林间穿过，枝条和树叶飒飒作响，投下狰狞晃动的黑影。小路的尽头是个破败的小木屋，窗口闪烁着微弱昏黄的光。

      屋子里，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女巫坐在肮脏的木桌前。桌子上摆放着用白布和棉花缝制的十几个简陋的小娃娃。女巫借着壁炉跳动的火光，先用炭笔粗略地点画出它们的五官，再将红色的十字叉绣在它们的左胸口。地板上是山羊血绘制的邪恶法阵，渗进木缝中的暗红色血迹早已干涸。她将做好的娃娃堆在圆形法阵中央，张开双臂低声念动恶魔的咒语­——这个古老的黑魔法可以赋予布偶娃娃灵魂，将它们变为巫毒娃娃，施咒者以此为媒介进行巫蛊诅咒之术。红色的火舌沿着地面的血迹窜出来，燃烧了几秒又骤然熄灭，标志着邪术的完成。

      布娃娃们获得了生命。

      一个粗眉毛的娃娃缓缓醒来，只看见一只鹰爪般的手伸向他，他挣扎着想逃跑，可是刚刚苏醒的僵硬的身体笨拙地摔倒在污浊的地面。被牢牢抓住的他闻到了女巫身上腐臭的气味，在半空中近乎窒息。忽而背部的一阵剧烈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，他张开嘴，但是作为布偶，他发不出一丝声音。

      粗眉毛娃娃惊恐地环视四周，其他娃娃和他一样，被吊在了半空中——锈蚀的鱼钩挂住了他们背部的布料，这排悬挂的钩子都系在一条横着的长绳上，仿佛是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刑具。他尝试着用力挥动悬空的四肢却无济于事，只觉得背后在重力的作用下，又是一阵撕裂的痛楚。

      粗眉娃娃冷静下来，他忽然感受到目光的注视，便向左边看去，是一个比他身型小了一圈的娃娃，针脚更精致细密，他幸运地没沾到一丝污浊，浑身雪白，眉清目秀。眼角一点黑色炭迹，仿佛是珍珠般浑圆身躯上面的一粒微瑕，又像一颗凝结的泪珠。和其他还在惊慌失措的同伴们不同，他正望向粗眉娃娃，平静地端详他的眉目，好像早就认识他一样。粗眉娃娃并不知道自己的眉毛有些显眼，如同亲眼目睹维纳斯踩着贝壳诞生于潮汐之上，他觉得泪痣娃娃是自己短暂的生命中见过的最美好的事物。他与他目光交汇，一束光照进了深渊，驱走恐惧和绝望，将无尽黑夜化为白昼，将地狱变为天堂。

Genesis 1:3 “And Godsaid, Let there be light: and there was light.”

       女巫走了过来，将一盏提灯放在桌上，打开了一个信封，里面是一张中年男人的照片。她取下了桌子上方挂在最左边的娃娃，一边拿着照片给娃娃看，一边从刺猬一样的针插包上拔下一根针，刺进了娃娃的身体里，看着在极度恐惧中痛苦挣扎的娃娃，女巫咯咯冷笑着，接着插进第二根，第三根……

      娃娃的反抗渐渐变得微弱，女巫将最后一根针猛地插进娃娃胸口的红叉，那是心脏的标记。娃娃不再动弹了，照片上的那个男人也在世上的某个地方，经历万箭穿心般的折磨后被夺走了生命。女巫将死去的娃娃随手丢到桌角，提起灯开门离去。

      其余的娃娃被一幕被吓傻了，有的在无声地掩面哭嚎，有的拼命挣扎试图逃跑。泪痣娃娃压抑着惊恐的呼吸，本能地向粗眉娃娃看去，却遇到了对方坚定的目光，他对他摇了摇头，意思是不要乱动，那只会让背后的钩子越插越深。

      壁炉的火光渐渐暗下去，黑暗笼罩房间，娃娃们无声地啜泣。泪痣娃娃害怕黑，他无言地向粗眉娃娃伸出了手。粗眉娃娃犹豫着抬起手，试探着轻轻触碰，却在接触的一瞬间被温暖的小手紧紧握住。

      粗眉娃娃没心没肺地咧开嘴笑了，他第一次知道，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依赖是这样的感觉。泪痣娃娃撇了他一眼，仿佛嫌弃一般，低下头不再理他，嘴角却害羞地上翘。原来看第一眼就爱上的人也爱着自己，是这样的滋味。

      火光熄灭，两个娃娃拉着手，任由浓重的黑暗将他们裹住。

  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林间的朝雾，鸟儿开始啁啾歌唱，松鼠跳下树去觅食。晨曦从窗口洒进木屋里，粗眉娃娃激动地将泪痣娃娃叫醒，泪痣娃娃睁开惺忪的睡眼，他们通过小窗，第一次看见阳光，泥土，树叶，飞鸟，两人被大自然的美丽深深地震撼了，原来人间竟然是如此美好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忽然一只画眉鸟飞来，落在了窗外空地生长的一株苍翠的针叶松上。泪痣娃娃觉得，那小鸟显眼的眉毛和身边的傻瓜很像，令他看得入迷。他想着，如果粗眉毛傻瓜能像小鸟一样长出翅膀，逃离牢笼飞向天空，那该多么好。

      女巫隔几天就会回到木屋，她会带着一两个人的照片或是画像，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依次取下娃娃，施加残暴的酷刑。死去的娃娃们变回了布偶，堆积在桌上，蒙上一层灰尘。活着的娃娃也如同行尸走肉，不再动也不再哭，无济于事的挣扎和漫长的悬挂耗尽了他们的体力，娃娃们陷入绝望的死寂。

      粗眉娃娃却始终没有放弃。他知道，逃走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巫在夜晚进屋后，凑巧把提灯放在他们的正下方。他们如果能借助灯的高度垫脚，就有机会趁着女巫转身去生炉火的时间摆脱吊钩，然后翻窗逃生。

      他示意泪痣娃娃闭目养神保存体力，好在机会来临时有一线生机。但是随着同伴们越来越少，泪痣娃娃望着窗外松树的时间越来越长，眼神也越来越忧伤，只有听到在画眉鸟落在树上啼叫的时候，神情才会泛起波澜。

      相较于对死亡的恐惧，爱人的渐渐绝望更令粗眉娃娃痛苦。挂钩之间的距离刚好是二人尽力伸出胳膊能碰到彼此的长度，粗眉娃娃能做的只有用温柔的眼神安抚爱人，在黑夜来临时努力握紧他的手。他们左侧的同伴一个个被取下残忍杀死，只剩一排空空的钩子。而令粗眉娃娃始终不敢去想的是，泪痣娃娃排在他前面。

      这一天终于到来了，今晚，轮到泪痣娃娃了。夜幕降临，女巫的脚步声响起，他们紧张地屏住呼吸，等待生与死的宣判，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栗。

      女巫进了门。

      女巫走近桌子。

      女巫把灯放在了桌子上……

      灯恰好在他们俩脚边。

      女巫转身去壁炉边生火添柴。

      可是有一点远，他们够不到，只差一点点。

      只需一瞬间，粗眉娃娃就想好了要做什么。他极力晃动身体，就像荡秋千那样摇动绳子，泪痣娃娃立刻会意，在靠近灯的时候伸长双腿，试图借用踩到灯的反作用力将自己从钩子上拔出来。粗眉娃娃忍受着背部伤口撕裂的痛感，一次次用力向前荡去，四五下之后，泪痣娃娃终于成功地挣脱了钩子，摔在桌面上。他灵巧地爬起，躲到桌面上的布偶堆后面，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粗眉娃娃也跳下来，泪痣娃娃的心脏几乎跳到喉咙里，紧张到忘记了呼吸。

      然而，经过剧烈的挣动，钩子插进粗眉娃娃身体里太深，他已经无法逃脱了。粗眉娃娃停下动作，朝着泪痣娃娃笑了一下，指了指女巫和门，又指了指窗子，叮嘱他在女巫离开之后从窗子逃跑。眼看女巫快要生完了炉火，泪痣娃娃跪在地上疯狂摇着头，死命地招手让傻瓜赶紧下来。

      粗眉娃娃却只是笑着望向泪痣娃娃。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，可他却能活下来，他很聪明，一定能活着离开。粗眉娃娃感到很幸福，就像那时他第一次见到泪痣娃娃时一样幸福。

      女巫走了过来，她并没有发现少了泪痣娃娃，便拿起了粗眉娃娃。粗眉娃娃没有丝毫恐惧，不过令他难过的是，女巫给他看的照片里的人是一个怀抱小猫纯真可爱的小姑娘。

      女巫拿起了针，粗眉娃娃扭过头，看向泪痣娃娃藏身的地方，想向泪痣娃娃道别，告诉他别哭，可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：泪痣娃娃没有哭。他从死去的布偶身上拔下了几根针，带着愤怒和仇恨死死盯着女巫，在脑海里一遍遍描绘着她狰狞的面容，然后把针插进自己的胳膊里。诅咒起效了，女巫抓着胳膊痛得大叫，却仍然牢牢抓着粗眉娃娃。

      泪痣娃娃见女巫不松手，又咬着牙把针插进自己的腹部。女巫登时口吐鲜血，她意识到了原因，歇斯底里地大声咒骂着，踉跄地环视屋子，寻找着逃跑的娃娃。粗眉娃娃被捏得窒息，女巫挥动的双手使他感到天旋地转，几乎失去知觉。

      泪痣娃娃从布偶堆后面走了出来。女巫看见了他，野兽般嚎叫着朝他扑来。泪痣娃娃抬起头看着女巫，平静地把针插进胸口的红叉。女巫惨叫一声扑倒在桌上，再也不动了。

      粗眉娃娃奋力挣脱女巫的手，冲过去抱住倒下的泪痣娃娃。

      窗外，一只画眉鸟轻快地翱翔而过。

      几天后。

      粗眉娃娃想方设法爬上了绳子，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幸存的四个同伴救了下来。四个娃娃一个嘻嘻哈哈，一个脾气不好，一个脸蛋肥肥的，还有一个小小的却很聪明，只是经常皮笑肉不笑。

      他们合力推开了木门。迎面而来的金色阳光骤然洒进木屋，粗眉娃娃眯起眼伸出一只手遮挡。变回布偶的泪痣娃娃被他用细绳在身上打了个结，绑在自己后背上。他们和同伴们一起，走进了木屋外广阔的世界。

      粗眉娃娃最后一次回头望向小屋，看见画眉鸟正围着松树飞来飞去欢快地筑巢。他顺便偷偷吻了吻自己背上安详熟睡的爱人——他总觉得有一天泪痣娃娃会醒过来。

      回过头时他已经落在后面，同伴们正站在前方驻足等着，向他招手，粗眉娃娃向他们跑了过去。

END